无论心态是紧张还是放松，准备是充分还是贫乏，只要时间一到，考试总会如期而至。
虽然人们在考前总是会担心脑子想不起来的问题，但是真正到了考试的时候，认真准备了的考生遇到的问题往往是手跟不上。
知识源源不绝地涌出，而仿佛在惧怕涌出的灵感消逝那般，手拼命地写着，写着，将每一寸信息记录下来。
一个人在学生时代的考场上写过的作文最多不会超过两千字。不要说两千字，就算是一千字，写到收尾的时候也难免会觉得手抽筋发麻。
而这次考试所需要书写的文字量，即便是保守估计也要超过五千。
即便知识已经完全掌握，书写答案这件事本身也足以构成最严峻的考验。从某种意义上，这也算考试设置得不合理吧。
但薪城灵院依然坚持这样设置。这是因为，如果想要循后天之法踏入灵师之道的话，这样的考验充其量只能算是毛毛细雨。连毛毛细雨都挺不过去，又怎能经历大风大浪？
甚至可以说，尚能通过努力达成这个事实本身，就已经可以算作一种幸运。
之前一直没有提到的一点是，虽然余子帆他们此时正就读于薪城“灵”院，但是实际上在余子帆的班级中算上余子帆自己，也一共就只有三个灵师而已。
严格来说，他们此时还没有真正地进入秘法系，而是身在所谓的“预备班”。
这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秘法系既然属于“后天灵能力”，那么在尚未成为灵师的时候就开始修行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在预备班的这一年里学习的专业课程“秘法导论”又对秘法系灵师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即便已经成为了灵师也要待在预备班里老老实实学完这门课。
这还没完。一般来说，以一个五十人的预备班为例，开班的时候班上能有一个灵师都已经是很罕见的事情了；而在一年的学习结束之后，绝大多数情况下班上依然不会诞生哪怕一个灵师。
虽然秘法系已经是人工斧凿的后天之道，但是经过枯燥的修行后，能在十九岁生日之前锻成灵体的人依然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其中资质最差的那一档，要等人到中年才能锻成灵体——这还是建立在每天不懈修行的前提下。
虽然薪城灵院是全蕃图十三所顶尖灵院中的一所，但是薪城灵院的秘法系预备班只是成百上千个预备班中十分平凡的一个而已。也就是说，这个比例即便是薪城灵院的预备班也不会上升一丝一毫。那些在十九岁前锻成灵体的佼佼者们将在新的学年正式入学薪城灵院秘法系接受最好的教育，而没能锻成灵体的人只能黯然离开这所秘法系的顶尖学府。
自己的努力究竟有没有作用？这个问题就跟“一个普通学生高三一年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北”一样难以回答。但是如果要询问有关教育工作者的意见的话，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有用。
一个真正能刻苦努力的人绝不会是资质平庸之辈，蕃图的秘法系准灵师们被这样教育着。与其操心自己还要多久才能锻成灵体，不如踏实地修行，磨练自己的技艺，切实地将自己锻成灵体的日期提前。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个预备班的凡人学生所能做到的事情着实不多。除去每天例行的修炼之外，他们唯一能把握住的一件事情，就是屈指可数的几门课业。
在没有锻成灵体也不能使用灵能力的当下，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键言背得滚瓜烂熟。
这场考试就是他们的全部，在试卷的方寸之地上他们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如果说自己能在这些双手能够触及的领域上超越那些已经锻成灵体的人，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拥有足以超越他们的潜质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握笔的手以超出承受范围的速度挥动着。即便手已经疼痛，抽筋，甚至失去知觉，他们依然倔强地运笔。
所以余子帆不知道的一点是，她从加入这个班级开始就已经被视为必须超越的目标了。
余子帆虽然不知道，但也没有了解这些的余裕。这几天以来，她只知道备考，然后参加考试，现在同样忍受着手指的疼痛，绞尽脑汁在试卷上一行一行地写着——这就是她如今能把握的全部。
不过要是论及胜负的话，其实早就胜负已分了。对余子帆来说，困难还停留在对与错的问题上；而对教室里的大部分同学来说，键言的知识早已滚瓜烂熟，如今一决胜负的领域就在于完成试卷的速度——这其中的层次完全不一样。
但余子帆毕竟没有基础，因此她只不过是处于最低一阶必须超越的一环罢了。真正具有挑战性的地方，在于这个教室里的另外两名灵师。
没错，就是考试前猜拳猜了几十次的那两位。
见到二人考前的打○骂○，平凡他们心中燃起了几分不悦，但也有几分窃喜，仿佛自己成了龟兔赛跑的乌龟，而面前的兔子已经在树荫下打起了盹。
胜负的条件很简单，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向前。
继续向前。
一直向前。
在故事中，即便乌龟吭哧吭哧地跑到了最后，领先兔子的优势依然只有很小的一点点。兔子毫无疑问是强敌，不仅跑得快，而且教室里的那两只在进入预备班之前就有了一定的基础。
但是，即便如此，就算是微小的胜利，乌龟也终究取得了胜利，不是么？
所以，所以啊！只要努力的话，即便是天才，也是能够……
卡奥斯站了起来。
他收起了笔，拾起了自己的考卷。
教室里无数人的大脑由于无法理解现状而陷入短暂的宕机。
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上，卡奥斯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到讲台前，将自己的试卷递出。监考老师接过试卷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卡奥斯的脸上并未显现出多少愉悦，硬要说的话，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吧。然后，卡奥斯就这么板着一张脸，默默地走出了教室。
如果是以毫厘之差取胜倒也罢了，但现在大部分人连一半都还没有写完。
开什么玩笑。
有的人手中的钢笔无力地滑落，但也有人已经把刚刚见到的冲击性事实抛之脑后，再次奋笔疾书起来。
毕竟，需要去超越的目标还有两个。
余子帆看见卡奥斯交卷也吓了一大跳，要知道她现在才刚刚写了一小半，卡奥斯这么一交卷，余子帆还以为大家都基本上写完了。
更要命的是，除了指导她的那个下午之外，余子帆这几天真的没有见到卡奥斯复习。但凡见到他人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像余子帆第一天见到的那样，捧着一本不知道讲的是什么的书自顾自地读着。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他脸上那“现充”的笑容随着考试的临近渐渐消失，替换成了刚才那样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多么稀奇了，毕竟表面上没有努力不代表暗地里没有努力，余子帆的成长路上“学表”之流也算是见了不少。因此真正出乎余子帆意料的，还是答题速度。
自己写得还真慢呢，余子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而一看时间，时间也还留有三分之二，于是余子帆也定了定神，再次横下心来。
既然时间够用，那何必去管其它人呢？我只需要用我自己的步调，在规定时间内写好我自己这份答卷，就已足够。
考试依然进行着，考场内鸦雀无声。只是如果说之前教室的气氛还姑且维持在零上的话，现在的气氛毫无疑问已经冷到了零下。
现在平凡的他们能够祈祷的，是天天跟卡奥斯黏在一起的星洲花火不会那么快地交卷。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种情况终归没有发生。在足足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有第二个人用左手拎着试卷，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交卷离开。
从那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停笔交卷。星洲花火也很快交了试卷，但终究是有一些人超越了她。
余子帆还差相当多的部分没有完成。她只是把周围发生的事情当作耳旁风，专心致志地写着自己的答卷。毕竟余子帆也算是从小考到大了，真的到了考场上不可能被提前交卷这种事情打乱了节奏。
最终，老师宣布考试结束。怀揣着几分忐忑不安，余子帆将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交了出去。
此时，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
说到底，提前交卷这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也不值得提倡。提前交卷的人固然有他们的理由，但是踩点答完的人也不必觉得羞愧。更何况，只要比对方先答完就能证明自己比对方资质更好么？这终归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甚至天真幼稚的想法。
这场考试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大家只是确确实实地超越了曾经的自己。
就这样，预备班键言阶段的学习划上了句号。
看看钟，此时已经稍稍超过了放学时间。这个时候去食堂的话，毫无疑问食堂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既然如此，余子帆也不急着去食堂，自顾自地坐在座位上。
自己在蕃图的第二周会在紧张的备考与考试中度过，这种事情要是告诉一周前的自己，估计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余子帆想着，伸手摸出藏在巫师袍里的吊坠。稍微向吊坠中输送一些灵子之后，吊坠内部的中空结构便无声地旋转起来。
从外面摸了摸藏在巫师袍里的魔杖，余子帆嘿嘿傻笑了两声。现在自己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灵师了。
考完了，明天就是周末了呢。
周末要做点什么呢，嘿嘿嘿……
想着，余子帆又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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